每次走進(jin)模(mo)具廠的(de)大(da)(da)門，徐大(da)(da)江都覺得老天爺(ye)真(zhen)是不公道：什么本事都沒有的(de)陳鐘竟然成了老板，而自己辛辛苦苦卻只(zhi)夠養家糊口。

　　也難(nan)怪(guai)徐(xu)大江心(xin)里(li)不平衡(heng)，他和陳鐘小時候還是同學，陳鐘不但(dan)人長得矮小，有一次爬(pa)樹偷果還摔斷(duan)了(le)(le)(le)(le)一條腿，成了(le)(le)(le)(le)瘸(que)子，初中都沒讀完就跟人家出去(qu)(qu)打工。二十多年過去(qu)(qu)了(le)(le)(le)(le)，這矮小的瘸(que)子竟然擁有了(le)(le)(le)(le)自己(ji)的工廠，成了(le)(le)(le)(le)坐在辦公室里(li)指手畫(hua)腳的老板，每天都開著好車四處轉。

　　而徐大(da)江就不同了(le)，盡管(guan)他長得身材魁梧，但這些年(nian)來，已不知在(zai)多(duo)少個(ge)廠(chang)子呆過了(le)， 終(zhong)還得在(zai)陳鐘手(shou)下混飯吃(chi)，讓他頗(po)不自(zi)在(zai)。但要他離(li)開，卻還真舍不得，像他這樣一個(ge)普(pu)通工人能拿三(san)千來塊錢的廠(chang)子并不多(duo)。

　　這(zhe)天(tian)傍晚，徐大江加班趕貨，出車間(jian)的(de)時候，天(tian)已經(jing)全黑了(le)。他望了(le)一(yi)(yi)眼陳鐘(zhong)的(de)辦公室，見燈還亮(liang)著，看樣子也(ye)還沒走。他又環視(shi)廠區，腦里不(bu)由冒出一(yi)(yi)絲邪念:要是一(yi)(yi)場火將這(zhe)廠給燒了(le)，陳鐘(zhong)就變(bian)成一(yi)(yi)個(ge)窮光蛋，到時比自己還不(bu)如呢。

　　徐大江心里想的(de)(de)時(shi)候(hou)，就看(kan)到倉庫的(de)(de)方向紅光一閃。沒那么神吧，只是希望(wang)它起(qi)火，就真的(de)(de)起(qi)了？他以為(wei)是眼花，不禁揉(rou)了揉(rou)眼睛，可再看(kan)時(shi)，紅光似(si)乎更明(ming)顯了。得，看(kan)來心誠則靈(ling)，老天終于(yu)幫他一個大忙(mang)了。

　　他(ta)(ta) 個(ge)反應(ying)就(jiu)是救火(huo)，可剛(gang)(gang)往(wang)前跨(kua)了一(yi)步，又停了下來，剛(gang)(gang)剛(gang)(gang)還(huan)希(xi)望人家起火(huo)呢(ni)，怎么(me)(me)這么(me)(me)沒骨(gu)氣？正猶(you)豫間，就(jiu)聽到(dao)有人呼(hu)叫(jiao)的聲音(yin)，徐大(da)江(jiang)心里一(yi)個(ge)激靈(ling)，要是讓人在(zai)現場(chang)看到(dao)自己，說不定認為是他(ta)(ta)放的火(huo)呢(ni)，還(huan)是快些離開為妙。他(ta)(ta)望了四周一(yi)眼，沒看到(dao)別人，就(jiu)一(yi)溜煙(yan)跑了。

　　第(di)二天(tian)一早，徐大江剛走(zou)進(jin)廠里，就(jiu)遇(yu)到(dao)幾(ji)個(ge)同(tong)事，這些人一看(kan)到(dao)他，臉(lian)上都露出了(le)奇怪的(de)神色。他心里一驚，隱隱覺得(de)有些不妙，剛走(zou)進(jin)車(che)間，又遇(yu)上小張。看(kan)到(dao)他，小張往四周看(kan)了(le)一眼，見其他人還沒到(dao)，就(jiu)拉住徐大江說(shuo):“你怎么這樣啊，平時發發牢騷也就(jiu)罷了(le)，怎么真動起(qi)手來？”

　　徐大江此(ci)時不(bu)得不(bu)裝(zhuang)糊涂，問道:“出(chu)了(le)什(shen)么事？我動什(shen)么手(shou)了(le)？”

　　小張盯著他的臉看了(le)半(ban)晌，徐大江心(xin)里(li)也有(you)些(xie)發毛，想到(dao)火(huo)的確不是(shi)(shi)自己放(fang)(fang)的，努力讓(rang)心(xin)里(li)平靜下(xia)來。大概(gai)小張也看不出(chu)什么異(yi)樣，這才說(shuo):“不是(shi)(shi)你(ni) 好，昨晚廠里(li)起火(huo)了(le)，有(you)人(ren)懷疑是(shi)(shi)你(ni)放(fang)(fang)的。”平時徐大江就經(jing)常(chang)發牢騷(sao)，說(shuo)希(xi)望廠子起火(huo)給燒掉(diao)，此時真出(chu)事，人(ren)家首(shou)先想到(dao)他，實在(zai)算不上奇怪。

　　徐大江急道:“這(zhe)不是(shi)坑(keng)人嗎？我做完工就直(zhi)接(jie)回(hui)家了，哪會(hui)有(you)空跑(pao)來放火？就算我平時說(shuo)(shuo)一些牢騷話(hua)，但(dan)也只是(shi)說(shuo)(shuo)說(shuo)(shuo)罷了， 不會(hui)做犯法的事情！”

　　小(xiao)張(zhang)點(dian)點(dian)頭，說:“我也(ye)這(zhe)樣想，你應該不會真去做這(zhe)種蠢事，也(ye)許(xu)是有人亂丟煙頭引(yin)起的(de)。”

　　徐(xu)大(da)江這(zhe)才詢(xun)問(wen)一些(xie)細節，小張說昨(zuo)晚一間(jian)材料暫(zan)存處(chu)突然燃了起來，幸好人們發現得(de)快，立即趕去將(jiang)火(huo)撲滅了，損失并不算(suan)大(da)。兩人來到起火(huo)的地(di)方，看樣子火(huo)是從屋(wu)(wu)外的垃圾燃起的，引燃了旁邊的木架，窗(chuang)口也被(bei)燒爛了，屋(wu)(wu)內一些(xie)成(cheng)(cheng)品雜(za)亂地(di)堆(dui)在(zai)地(di)上，包裝箱也都(dou)被(bei)踩爛，估計(ji)是救火(huo)時踩踏(ta)造成(cheng)(cheng)的。

　　此(ci)時(shi)也有(you)一(yi)些人(ren)來(lai)看現場，徐大江發覺人(ren)們看著他的(de)眼神都有(you)些怪(guai)怪(guai)的(de)，心里雖(sui)然不爽，卻又不好(hao)發作。剛和小張回(hui)到車間，就(jiu)有(you)工友(you)過來(lai)傳話，說(shuo)老板要找他談一(yi)談。

　　看來陳(chen)鐘也懷疑上了，不(bu)過徐大江并沒有放(fang)火，也不(bu)怕別人(ren)誣(wu)陷，就直接去了。來到廠長辦公室(shi)，兩人(ren)客套地聊了幾句，陳(chen)鐘就問(wen):“老同學，昨晚你收工后，是什么(me)時候回家(jia)的(de)？”

　　徐大(da)江想(xiang)了想(xiang)，說:“大(da)概是(shi)八(ba)點前(qian)吧(ba)，做工也(ye)累了，我也(ye)沒(mei)仔細看時間。”

　　他(ta)留了個心眼，畢竟加(jia)班的(de)也(ye)有(you)其他(ta)人，要(yao)想(xiang)說按(an)(an)時下班也(ye)不可能。可要(yao)說真正(zheng)離(li)開的(de)時間，應該(gai)看得(de)到(dao)起(qi)火的(de)，當(dang)時大家(jia)都去救火，自(zi)己卻離(li)開，也(ye)說不過去。所以他(ta)將時間說提前了十多分鐘，按(an)(an)這個時間算(suan)，他(ta)是回到(dao)家(jia)廠里才出事的(de)，不知道也(ye)正(zheng)常。

　　陳鐘點(dian)點(dian)頭(tou)，又問(wen):“你出(chu)門的時候，看到什么行為異常的人了嗎？”徐大偉(wei)搖(yao)(yao)了搖(yao)(yao)頭(tou)，陳鐘又問(wen)了一些(xie)工作上的事情(qing)后，就讓他(ta)離開了。

　　回來后，一些平(ping)常關系(xi)不(bu)錯的工(gong)友就過(guo)來問(wen):“怎么樣，廠長沒為(wei)難(nan)你吧！”

　　徐大江說:“哪有(you)為(wei)難(nan)不為(wei)難(nan)的，我(wo)又沒做什么，他找我(wo)只是隨便聊聊罷了(le)。”

　　工友說(shuo)(shuo)(shuo):“聽說(shuo)(shuo)(shuo)有人(ren)想報警(jing)，但廠長說(shuo)(shuo)(shuo)，反正損失(shi)也不(bu)大，就算了(le)。畢竟你們是老同(tong)學，要是別人(ren)，他(ta)肯(ken)定得開除了(le)。”

　　另一(yi)名工(gong)友也說:“你還真(zhen)是敢說敢做啊！不(bu)過說實在的(de)，陳(chen)老板也挺(ting)可憐的(de)，一(yi)個瘸子能撐(cheng)起(qi)這個廠子不(bu)容易，幸好這次損失(shi)不(bu)大，要不(bu)然(ran)這一(yi)輩子就沒法翻身了。”

　　徐大江急了，看來人們都認定是他放(fang)的(de)火(huo)啊(a)！叫道:“你們還真認為是我(wo)(wo)放(fang)的(de)火(huo)啊(a)，告訴(su)你們，我(wo)(wo)沒(mei)有！”人們見他這樣，也沒(mei)再說(shuo)什么，忙著去做自(zi)己的(de)事了。

　　一連幾(ji)天，廠里(li)的(de)人都用異樣(yang)的(de)眼光(guang)看著(zhu)他，有(you)(you)人還勸(quan)他做事不要這樣(yang)沖(chong)動，弄得徐(xu)大江(jiang)苦不堪言，似乎大家都已(yi)經認定(ding)，他就是(shi)縱火的(de)人。他真(zhen)急了(le)，急得又跑到(dao)了(le)廠長辦公室，聲明自(zi)己并沒(mei)有(you)(you)放(fang)火。

　　陳鐘只是(shi)冷笑，待他說(shuo)(shuo)完了，才(cai)說(shuo)(shuo):“這(zhe)次幸好工友們(men)救得及時，但畢竟(jing)也有(you)損失，事(shi)情是(shi)你(ni)做的(de)，你(ni)也要擔當一部(bu)分(fen)。這(zhe)樣吧，那些因為(wei)救火(huo)而弄壞的(de)成品我全給你(ni)，就算是(shi)這(zhe)個月的(de)工資(zi)，其(qi)他的(de)我就不追究了。”

　　徐大(da)江大(da)驚，叫道(dao):“我說過(guo)了，火不是我放的。”

　　陳鐘又是一聲冷笑(xiao)，說(shuo):“我(wo)不(bu)(bu)報(bao)警已(yi)經給你面子(zi)了(le)(le)，還想(xiang)怎樣？我(wo)知道你從小就歧視我(wo)，平(ping)時說(shuo)些(xie)牢騷也就罷了(le)(le)，我(wo)也不(bu)(bu)想(xiang)和(he)你計較，但這次你竟然(ran)玩真的，難道敢做就不(bu)(bu)敢當嗎？”

　　徐大(da)江叫道:“要不相(xiang)信的(de)話就去報警，讓他(ta)們來調(diao)查吧！”

 　　陳鐘說:“你說出了車間就回家，那我問你，其實起火(huo)時你就在廠里，有(you)人(ren)去救(jiu)火(huo)的時候，還看(kan)到你往廠外(wai)跑，怎么解釋？”

　　盡管徐(xu)大江一再申辯(bian)，但陳(chen)鐘哪里(li)肯信，就認定是(shi)他了。那些產品就是(shi)他的工資，按出廠(chang)價折(zhe)算，并(bing)給他時間去賣，能拿回錢就是(shi)他的，還叫保管員將貨(huo)集中放好，讓(rang)他隨時能取走。

　　徐(xu)大江無(wu)奈，只得回家想辦法，可(ke)模(mo)具這(zhe)(zhe)東西，不能吃(chi)也不能用，哪有想賣就能賣的？奔波了好(hao)幾天，也找(zhao)不到賣的門(men)路。他終于(yu)明白，這(zhe)(zhe)是老板想開(kai)除自(zi)己(ji)的理由(you)罷(ba)了，于(yu)是下了決(jue)心，與其讓(rang)人家說出(chu)來，不如自(zi)己(ji)離開(kai)。